台灣版的麥卡錫:沈伯洋

《自由時報》於6月25日「傳出」了一篇記者陳鈺馥、侯家瑜所撰寫,標題為《傳某政論節目 中媒記者棚內盯梢》的報導。雖然標題似乎直接暗示這僅是「傳聞」(假新聞跡象之一:不明消息出處;劣質報導跡象之一:把傳言當新聞),不過報導內容又似乎有憑有據:因為「一位資深媒體人」(假新聞跡象之二:匿名來源)透露,中國新華社駐台記者趙博(劣質報導跡象之二:沒有本人的回應)不但直接在錄影棚盯梢「某電視台」(假新聞跡象之三:影射嫌疑;假新聞跡象之四:讀者無法辨識當事人) 所製播的政論節目,甚至干涉節目規劃及談話腳本來「確認節目有達到國台辦要求,發揮『以台制台』效果。」

當天民進黨立委沈伯洋也配合《自由時報》,聯合吳思瑤、林楚茵、莊瑞雄召開了一場《中國黑手介入台灣媒體》記者會。記者會上沈伯洋告訴我們「有幾分證據就說幾分話」,卻又說目前他們唯一可以非常確定的是「有中國的記者來到台灣」(台客註解:這不叫「證據」,這是「眾所皆知的事實」,或簡單一點:廢話)。

沈伯洋在臉書發文解釋,他兩個月前就已經知道這個消息,只是因為那時還沒證據,所以才沒馬上開記者會。但是到底是哪家電視台接受了中共的指揮,沈伯洋仍死都不肯鬆口,還反過來轉身變成正義的化身,要求社會不要沒有證據就定罪任何一家電視台。在記者的追問下,沈伯洋表示,他兩個月前就已經通報國家單位。

令人心寒的是,我們的國安局、陸委會、文化局、NCC、地檢署顯然都沒有把沈伯洋的通報當一回事,這兩個月來不但對這家電視台沒有任何動作,還放任這位女記者在5月就返回中國。根據《自由時報》的報導,中國國台辦用商業利益誘惑、「接觸(了)台灣數家電視台」,但最後只有這麼一家電視台允許合作。奇怪的是,為什麼到現在沒有任何一家電視台站出來證實中國國台辦與它們接觸過?

更讓人無法理解的,是沈伯洋的前後矛盾:他解釋自己在兩個月前沒有把這件事公諸社會是因為「沒有證據」,所以「不值一提」;前幾天他配合黨媒大動作開了記者會,還有政府單位替他背書,證實確有其事,結果他提出所謂的證據只有:「有中國的記者來到台灣」。到了今天,他卻又正義凜然告誡鄉民:沒有證據就不要亂定罪?

當然,網軍早就迫不及待開始到處指控黨外媒體。目前被鎖定的對象似乎是《東森電視台》的政論節目《關鍵時刻》,而節目主持人劉寶傑也證實,《自由時報》的確曾經用通訊軟體向《東森》作過查證,而《自由時報》報導中被指涉電視台做出的「毫無根據,純屬杜撰」回應,就是來自《東森》。為什麼《自由時報》和沈伯洋到現在還是不敢指名道姓,難道是對自己發佈的新聞、召開的記者會沒有信心?為什麼民進黨政府從兩個月前到今天都還沒有對《東森》進行一絲絲的調查,而且也還不願拿出任何證據,反而繼續讓整個社會捕風捉影,讓每家媒體風聲鶴唳?

回答這些問題之前,讓我們先來談談《紅色恐慌》。台客為此翻出了一首名為「逮捕那名共產黨徒,喬」的老歌,歌曲中把自己的情敵密告為共產黨徒,並要求「喬」馬上逮捕這位壞了他好事的傢伙。要了解這首諷刺的歌曲以及「喬」是何方神聖,讓我們坐時光機回到二次世界大戰後的美國,來認識一下身為台灣人不能不熟悉的《麥卡錫主義》。

1950年2月9日一位默默無名保守共和黨參議員喬瑟夫(簡稱:喬)麥卡錫在一場黨內的小規模演講時拿出一份名單,宣稱他掌握了窩藏在國務院205名共產黨員的身份(隔天他就對記者改口說有57名,十天後在國會上他又改稱有81名)。在當時全美普遍反共的氛圍下,麥卡錫的指控登上新聞頭條,也引起軒然大波。被懷疑的人士不論如何澄清或辯解,也無法對長期以來對紅色政權厭惡排斥也偏執多疑的社會證實自己的清白,更無法像麥卡錫一樣得到媒體的大肆宣傳及報導。當報社、廣播電台、或電視台批評、質疑麥卡錫沒有證據的指控,麥卡錫也把箭頭指向媒體,宣告美國媒體已經被共產黨滲透,有太多共產黨的同路人。當時一連串報社主編,包括《華盛頓郵報》,都被麥卡錫列入共產黨同路人的黑名單。麥卡錫在1952年的專訪告訴《新聞週刊》說,這些新聞工作者擠身進入所謂有名望的報社或雜誌,是因為共產黨的目標要掌控大眾傳播的媒介。當《時代雜誌》和《生活》沒有積極加入麥卡錫的大內宣,麥卡錫就警告創辦人Henry Luce他的雜誌有共產主義的傾向,然後威脅要讓他關門大吉。許多媒體因為害怕被指控是紅媒,紛紛開始大聲附和麥卡錫,而《CBS》電視台甚至還要求所有員工簽署一份忠誠宣誓書。

麥卡錫的名氣開始如日中天,他更得意洋洋地把當時知識份子對於《麥卡錫主義》的批評當成是自己愛國的表徵,並於1954年指控美國陸軍也被共產黨滲透,要求政府馬上展開審訊調查。當美國陸軍指控麥卡錫對軍隊上層關說施壓來替自己的愛將求官職,麥卡錫則反控這是陸軍因為他調查共產黨員而對他的報復。美國陸軍和麥卡錫的相互指控受到全國的高度關注,每場聽證會都全程電視實況轉播。雖然參議院的調查委會最後判定麥卡錫並無不法行為,但連續3個月的電視辯答似乎也讓美國民眾認清了麥卡錫的真面目,更何況毫無證據的胡亂指控本來就沒辦法面對時間的考驗與人民的檢視。國內對《麥卡錫主義》的認知覺醒逐漸壓過了對共產主義的偏執恐懼,而國會也在1954年的12月2日以67票 - 22票正式對麥卡錫提出譴責。失去民意支持甚至遭受輿論唾棄的他開始借酒消愁,不到3年就因為肝炎過世,年僅48歲。

必須一提的是,美國對於共產主義的偏執恐懼並非毫無根據,也早在麥卡錫出現之前就已經遍及全國上下。原本為盟軍的蘇聯與美國,在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的短短兩年就陷入長期冷戰;有關中國的機密文件被洩漏給左派媒體,加拿大又指控蘇俄間諜企圖在大戰期間竊取原子彈的資訊,不但加深了美國對蘇共的不信任及排斥,而蘇聯阻擋東歐國家的自由選舉,以及共產黨拿下中國並創立中華人民共和國,也讓全美的反共情緒漲到最高點。

炒作全國上下有強烈共識或分歧的議題,一向都是兩黨制民主選舉期間最重要的選票來源。1946年的美國期中大選,保守共和黨指控自由民主黨走的是「莫斯科路線」,宣稱國會如果讓民主黨過半,兩院就會被共產黨掌控,所以選民一定要在「共和主義」以及「共產主義」作出正確的選擇。不出所料,共和黨得到空前的勝利,在國會的參議兩院都拿下過半的席次。而當時執政的民主黨總統杜魯門為了反制共和黨的抹紅,先對全國演講宣誓了所謂的「杜魯門信條」,保證美國將盡全力協助世界各國政權對抗專制的共產主義,接著又下行政命令,成立了美國史無前例的「忠誠度計畫」,要求國內四百多萬在職或未來聯邦政府員工都必須通過政府的忠誠度調查。如果受調查的人士有任何「合理跡象」顯示出對美國政府不忠誠的可能,就得被解僱或不得僱用。我們不難理解,《麥卡錫主義》會在這樣的社會氛圍下日益壯大。

可怕的是,《麥卡錫主義》不只在美國摧毀了數千人的名聲、工作、地位,同一年代剛失去中國的國民黨也在台灣火力全開,無時無刻宣揚「匪諜就在你身邊」、「檢舉匪諜人人有責」的警告。《動員戡亂時期檢肅匪諜條例》通過之後,國安情治單位不僅監控人民的政治活動,也緊盯著每個人生活裏的一舉一動,並鼓勵、威脅、誘惑人民向有關當局告密。在《白色恐怖》期間,國民黨政府不只迫害或謀殺台派、台獨人士,也還有今日民進黨政府開口閉口都念念不忘的「中共同路人」。戒嚴時期,只要政府認定或懷疑你是共匪、匪諜、親共人士、思念大陸家鄉者或與政府不同調、不同路的異議人士、政府就可以把你不經審判加以逮捕、囚禁、或就地槍決。

在這裏我們必須強調《反共產主義》與《麥卡錫主義》的區別,才不會被特別會玩文字遊戲的有心人士混為一談。你反對《共產主義》,就跟你反對《資本主義》一樣,是你對政府對待自由市場態度的理念認同或批判,是你個人的政治傾向、世界觀,也是你意見的自由表述。但是如果有政客:

(1)把政治對手、假想或實際的敵人沒有證據一律指控為共產黨徒;

(2)誰批評反對黨的政策,誰質疑反駁黨的指控,誰就是共産黨的「同路人」;

(3)反對百分之百的言論自由,因為黨要保護民眾不接觸「共產思想」等危險反動思想;

那就是《麥卡錫主義》,也就是有企圖地運用、濫用、操縱、煽動人民《反共產主義》的情感、理念、教育、恐懼,來達到政黨打擊異己、遏制言論的政治目的。

在寫這篇文章時,台客參考了維基百科上的《麥卡錫主義》的專頁,卻意外(應該說不出所料)發現台灣繁體版對《麥卡錫主義》的定義,和其它國家/文化區域的版本有相當大的差異。讓我們快速比較以下英語版本、徳語版本、西語版本、法語版本以及台灣華語版本的開頭的前三個句子。有興趣研究的鄉民可以點選連結閱讀全文。

英語版:麥卡錫主義,也被稱為第二次紅色恐慌,是20世紀中40年代末到50年代對左翼人士的政治壓制及迫害,也是一場散佈對共產主義和蘇聯可能左右美國政務機構,還有對蘇聯在美國從事間諜活動的恐懼之政治運動。1950年代中期,引導此政治活動的參議員約瑟夫·麥卡錫在他的幾項指控被認定不實,逐漸失去社會好感及信譽。美國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厄爾沃倫做出了一連串公民及法治權利上的裁決,推翻了數項關鍵法條以及行政命令,幫助結束第二次紅色恐慌。

徳語版:麥卡錫時代(又稱麥卡錫主義)是指美國近代史上冷戰初期年代。它的主要表徵是激進狂熱的反共主義以及陰謀論,也被我們稱作第二次紅色恐慌。儘管名字給了這個名詞由來的參議員約瑟夫·麥卡錫只在1950年至1955年期間活躍於公眾眼光,但從1947年一直到1956年左右,這整時期,對於實際或只是被認定的共產黨員以及對於同情支持他們的人士(所謂的同路人)所作的迫害,在今天被稱為麥卡錫時代。

西語版:麥卡錫主義這一名詞用來描述在輕蔑了公正公平的程序,使得被指控者的人權在不被考量的情況下,來指控當事人對國家的不忠誠、實行共產主義、進行顛覆國家或者叛國。它源於1950至1956年間美國史上的一段插曲。在這段期間,共和黨參議員約瑟夫·麥卡錫(1908-1957) 啟動了一連串大規模的操弄程序,其中包括公開聲明、毫無根據的指控、公開譴責、審訊、不符規則的程序,以及把被懷疑是共產黨的人士列入黑名單。反對麥卡錫不合程序且不分青紅皂白手段的人士譴責他的行為是在「獵巫」,此用詞的故事背景被表述在劇作家阿瑟·米勒的作品《激情年代》(1953)中的一段情節。

法語版:麥卡錫主義是美國歷史上的一段時期,也是我們口中的「紅色恐慌」,並經常被稱做為「獵巫」。麥卡錫主義起源於在冷戰為背景下,美國國內所興起的強烈反共情緒。它從1950年參議員約瑟夫·麥卡錫展現於美國政壇最前線開始,一直持續到1954年國會投票決議對麥卡錫提出正式譴責為止。

台灣華語版:麥卡錫主義廣義上是指用大規模的宣傳和不加以區分的指責,特別是沒有足夠證據的指控,造成對人格和名譽的誹謗。另外,這個詞語在英語裡的定義也延伸到「用不充分的證據公開指責對方政治上的不忠或顛覆,或者是用不公平的調查或指責來打壓反對人士」。這個詞語源自於1950年代以美國共和黨參議員約瑟夫·雷蒙德·麥卡錫為代表的一種政治態度。

比較了以上五個不同語言/文化地區的文章開頭的最重點3句話,我們看到台灣版維基百科有心的編輯人士完全迴避了《麥卡錫主義》的歷史根源 -- 對沒有證據就被指控為共產黨人士的迫害 -- 而只說明延伸後的定義,刻意不談被操弄的「反共」狂熱以及失去理性的《紅色恐慌》。

這是否隱藏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動機?林環牆去年利用《網站時光機》搜尋時發現,《維基百科》上的蕭美琴專頁,在2011年時(紀錄站所留存的最早紀錄)網頁上面顯示她從2001年起才開始擁有中華民國國籍。在2019年時某人作了修改,變成她2002年才開始有中華民國國籍。這和她自己在自傳上聲稱,自己出生時只有美國籍,沒有中華民國國籍,是相符的。不過最晚到了2023年的3月,卻被某位人士大幅修改,變成她一出生(1971年)就擁有中華民國國籍,這也是她現在一直告訴我們的版本。

台客猜想,兩份編輯人員的動機應該一樣吧。

過去國民黨喊著「反共救國」的口號,把異議人士稱為「匪諜」來強制槍決,奪取他們的生命;今日民進黨喊著「抗中保台」的口號,把異議人士稱為「中共同路人」來強迫消音,抹滅他們的信譽。

沈伯洋說自己被造謠成了小丑、第五縱隊、007等等的,都是為了「讓他講話沒有公信力」。在聽了他為阻擋國會改革而對鄉民所説的一連串謊言和鬼話,還死命瞎掰說台灣的國會改革是中國在背後策動,如果沈伯洋的話到今天還有任何公信力,台灣的民主不死也半條命了吧。沈伯洋就是台灣版的麥卡錫。

快逮捕那些中共同路人,伯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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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綠色已經變成造謠;恐怖的顏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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